六月又至

多年以后，面对行刑队，奥雷里亚诺·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。这是《百年孤独》里的第一句话，记得我第一次读到它的时候，是年。我的高一的语文老师是个资深的文学爱好者。知识的横度和广度，她都皆而有之，她在课堂上用的语言总是妙趣横生，给我的感觉，字字珠玑。然后，我一下子就沉沦了，而且还是那种毫无免疫力地沉沦。可是，无论我的作文写的如何优秀，都掩盖不了我的理科相当差的事实。尤其是物理。心理学上说，人为了保护自己，通常记忆也都是有选择性的。比如说，多年以后，我们回忆某一件事，某一个人的时候，记忆总会笼上一层淡淡的粉色。是这样的，我们能记住的，多半是生命里的比较温暖的时刻。可是，有人不是这样，比如说我，就是一个爱给自己过不去的人，我记住的则是我的生命里的很多个灰暗的时刻。所以，即便到现在，我也能回忆起，我上物理课的情形。那些个摩擦力啊，压力啊，拉力啊，离心率啊，动量啊，冲量啊，机械能，势能啊，明明是可以听懂的，做起题来，却一头雾水，一筹莫展。物理老师是个胖乎乎的老头，时隔多年，我已经记不清楚他的名字。他的物理课，教得很好。我们班的每次物理考试，总成绩一直很突出。我的物理差到什么样子呢，有一次物理测验，我考了19分，而我的同桌考了分。这个类似奇耻大辱一样的分数，以一种掠夺者的姿态，在我的高一的记忆里，雄霸一方，不可一世，并且俾睨着其他美好的记忆。多残忍。二想过要放弃的，觉得自己在学习上没有明天了。在高一升高二时，给我妈妈说起成绩的时候，我哭得我感觉天地动容。一个女孩在学习上尝试了百般努力，可依然看不到出路，对于未来，她感到的是切实的迷茫，强烈的无助，那是种彻头彻尾的绝望的哭泣。多少年以来，每次回想起那个场面，我都很想走到17的我的身边，给她个拥抱，拍拍她的肩膀，擦一下她脸上的泪水。告诉她，即便是在学业上一事无成，世界也不会坍塌。但是，在那个时候，没有人用一个很坚定的口吻给她说，坚持下去，终会美好。而我妈，只是给我说，不上学的女孩子不是很多吗，照常生活了不是，那么难，别上了。已经有人开始给我说媒。我妈小心地征求我的意见。我一直在举棋不定。我认识，媒人说起那个男孩，是初中同学。那个男孩子清秀，淳朴，听说他对我有好感。我一直没去见他。我想给自己一段时间，一段可以选择的时间。不想那么匆忙，也不想那么糊里糊涂，做出决定来。高一大量的阅读，到底还是给了我别样的东西。我后来才知道，这个别样的东西叫做，见识。无论是简爱，还是艾米丽，还是乌尔苏拉，她们身上都有一种很卓越的精神，这种精神叫做，自尊自爱，自强自立。这种精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铺陈在我的心里，内化成了我一部分的性格。所谓的得与失，成与败，祸与福，只是相对的。三高二分科时，我选择了文科。人的喜欢和选择，有时候是两码事。比如说我其实，可喜欢物理和化学。我的化学成绩比我的政治好了很多。可想到那个物理的可怜的19分，还是产生了很强烈的不自信感。多年以后，我曾经无数次的想，如果，我当初在坚持一下，选择了理科，会怎样呢。可是，人生很多时候，没有如果，只有权衡。去掉了物理，学习就得心应手很多了。成绩开始逐步提高，很多的自信心就慢慢地回来了。也有遗憾，立体几何，还是老是于我过不去，空间观念死活建立不起来，那些个点面垂直啊，线面交叉啊，很头疼。我的身体一直也不好。很厉害的气管炎，后来又得了很严重的额窦炎。每个冬天都感觉很漫长而且难熬。曾一度心生不平和愤懑，为什么是我，背负着那么沉重的压力，其他人仿佛都无恙啊。那个时候，学习是没有时间的。早晨，班级里的门很早都开了。早到什么样子呢，我有一次5.20到班，坐在我前桌那个学霸已经那儿学习了。顺便说一下，我们班的这个学霸，他每天都去班里很早，而且他听课的时候，还一丝不苟，全神贯注。我们后来交流过，他说，那时候，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自己的相信，内心没有一丝的惶惶与不安，很怀念那样的心无旁骛的日子。我们班这样的学霸很多。有一节体育课，我没去上。不能跑步，气管炎很严重。一间偌大的教室，空荡荡的，坐不住，太冷。于是我在教室里，来回地走。无意间发现，很多学霸的课桌上，放的都有药。带病学习的原来不止我一人，我一下子释怀。年少时，我们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，第一种是来自书本，第二便是来自同龄人之间的交流。我们在与同龄人的交流与比较中，获得某一种适度的心理平衡。我后来看《黑泽明传》，黑泽明也表达过同样的意思。

三我一直以为，我学习已经很努力了。那个时间，我是住在距离学校不远的表姐家。有几次，我都记得，睡得迷迷糊糊的，感觉天已经亮了，很慌张地起床，只担心迟到，赶紧往学校跑，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，也没有起疑心，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学校，发现整个学校都是漆黑的，而学校里的建筑物看上去魅影重重。忽然间意识到，自己来早了。看看表，凌晨三点。又慌张地跑回家，只是，比去学校时，心跳得更加厉害了。即便是此时，让我独自一人走在凌晨3点左右的街道，我依然没有那个胆量。后来，我把这件事讲给了其他同学听，他们也都有过类似的经历。是的，尽管每个人的人生不尽相同，但是，在努力这条路上，我们每个人所做的其实，大同小异。甚至，他们相较于你，有过之而无不及。而你的孜孜不倦地努力，终究不会辜负于你。就像在高三，立体几何，在我坚持不懈地奋斗两年以后，忽然间来了灵感，有了顿悟，我建立了很好的空间观念。立体几何最终以一个很美丽的分数回报给了我。就像，我们那个班的很多学生，在漫长的暑假过去后，都陆续接到了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。四一年高考又至，火热的六月，注定会让很多人一如既往地感到煎熬。其实，生活在这个世间，我们每个人谁不是在各自的粗砺生活中寻找各自的出口呢，更可悲的，在这个过程中，还无人能助，该怎么办呢。一直喜欢听97版的《天龙八部》里的主题曲。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，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，凭这两眼与百臂，千手或不能防！共勉

后记：码字的行为，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自我解剖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得到了很多的鼓励，里面有认识的同学，同事，朋友，还有许多陌生的朋友。一句感谢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情。

亲爱的朋友们，见字如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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